不哲良待几时良

不怎么来,去写别的了。

【GGAD】红隐蜂鸟 (下)

上半场可见:啾咪 。

双性转ppl恋爱,私设如山。上下半场都是1w,加起来是两万字

上半场:贵族疯小姐惨遭横祸

下半场:老魔杖大盗浪迹天涯

横批:法治在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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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傲罗或者麻瓜警察在剖析凶杀案的时候,总会翻找嫌疑人的童年来寻找作案动机。在成为非典型凶杀嫌疑人之前,盖勒忒·格林德沃首先是一位非典型遗孤,再来是德姆斯特朗魔法学院的一个非典型学生。

每个未成年巫师在学校读书时都是痛苦的,因为他们必须要应对那些没完没了的课程、作业、论文,还有青春期荷尔蒙无处发泄的愚蠢同学。

盖勒忒在学校时也有点痛苦,不过不是因为学业繁重,也不是因为同学的人际关系。她实在太擅长处理这些部分了,擅长到她在无数次重复的过程中日益烦躁。

 

每个人在青春期里都会有几锅无处发泄的荷尔蒙,架在龙焰上夜以继日地煮出躁动的鼻涕泡。十九世纪末,魔法界欣欣向荣,青少年巫师的数量也与年俱增,其中每个人都有自己发泄荷尔蒙的方式。有的人选择霸凌自己看不顺眼的同学,有的人选择找个顺眼的同类挥洒虚假情欲,也有的人选择每日埋头在学业里,最终把N.E.W.T s满O成绩单精心装裱随身携带......种种方式多如独角兽的尾巴毛,拔完还会再长,子子孙孙无穷尽。

所以盖勒忒作为一个青春期女巫也不能免俗。和她健谈又讨人喜欢的外表不同,她发泄青春期荷尔蒙的方式是独自在没有傻瓜打扰的地方安静地坐着,或者躺着,总之是要保持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她会开始思考。

如同整个欧洲大陆从茹毛饮血过渡到爱琴海文明的那一刻,所有的智慧还在黑暗中等待太阳经由宇宙大爆炸诞生的那万分之一秒。最早的哲学家终日坐在橄榄枝下思考,在人群中高举普罗米修斯的火把。

盖勒忒也想效仿着举点什么,于是她在失败了五十一次之后终于学会了一边思考整个魔法世界的未来,一边举着魔杖做黑魔法实验。

 

她的父母早亡,家族其他亲戚四散凋零,早就没了活人行迹。于是她早早地去到人间,比拿魔杖先学会的是引诱和欺骗,这两项麻瓜现代文明的集大成者。

她读过德姆斯特朗所有的禁书,也读过所有没被禁的书,只除了她姑婆写的那本魔法史教材。是那些被分门别类区别对待的的知识和灵魂陪伴她度过北欧漫长极夜。

在极夜将要结束时,她看到一颗流星飞速划落,明亮的星轨在一瞬间将整片天空撕开。

那一刻她如大梦初醒,终于思考出了一条至关重要的结论。

这个世界并不公平。麻瓜和巫师联手缔造了这一铁的事实,却又都因此没完没了地受罪。

 

在想清楚这一点后,她就陷入了对现实生活的贤者时间,只留身体机械地重复学校的日常生活。这种意识与身体剥离的状态持续了一两个月,终于在她六年级的一堂高级魔咒课上戛然而止。

那时任课的教授正在细细讲解如果遇到了性命攸关的状况必须要在麻瓜面前使用魔法,事后在清除麻瓜的记忆时要如何进行精准控制。

自国际保密法颁布实行以来,这部分一直是N.E.W.T s考试的重点内容,所以每个学生都听得很认真。教授讲解完毕之后,学生们开始用老鼠和蟾蜍进行练习,教室的棚顶很高,四散着咒语的回声。

有一瞬间,就像一根弦毫无征兆地断开,盖勒忒突然觉得腻了。

于是她慢慢站起来,安静地抽出魔杖挥了一下。教室里的老鼠和蟾蜍顺势眼睛一翻,失去了意识。

每个学生都吓了一跳,教室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教授一时之间也呆住了,倒不是因为盖勒忒的咒语多么高超,而是因为他根本没想到刚交了五卷羊皮纸高质量论文,他引以为豪的模范生盖勒忒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事。

盖勒忒又想起那种必须要举点什么的感觉了,她想到自己还剩几个不错的点子亟待实验。

于是同普罗米修斯向着太阳神车举松木盗火一样,她举起魔杖。

 

说实话,被公开开除时,盖勒忒没有太多感觉。她已经把要在这里做的事情全都完成了,也已经把要在人间看的事情全部看过了。她像丢垃圾一样毫不在乎地交出自己的魔杖,随即骑上飞天扫帚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明白自己拥有更加伟大的使命,她无法抗拒。

 

她飞到云层之上,云雾缠绕中意识也随着恍惚。虽然流亡人间,她依然记得自己是一个格林德沃。

格林德沃家族的女人会在成年之前做出一生仅有一次的,能够改变世界的预言。

身处离地面几千英尺的高空,盖勒忒闭上眼,在落日的余晖中放开双手,一如伊卡洛斯在离太阳最近的地方伸展翅膀。

就是现在,她觉得自己准备好了。于是就在云层之间,她的预言悄然而至。

她见到一个人面对她高举魔杖,她见到这个人的心脏与肋骨间生着一只红隐蜂鸟。

命运不能违抗,预言无法更改。

盖勒忒睁开双眼,操纵飞天扫帚自云中向前。

 

霍格沃茨每年都会举办圣诞舞会,这是阿不思·邓布利多最喜欢的活动之一。因为父母都已仙逝,她无家可回,所以每年都会留在霍格沃茨过圣诞,学校的圣诞舞会让她有一种拥有很多亲人的错觉,这种主观误会有点难以启齿,所以她每年都装作平淡的样子,不愿意让别人看出自己的高兴。

此时她刚换好一件深蓝碎闪的礼服长裙,正站在宿舍里挥舞魔杖整理头发。她上周发明了一个小咒语,能让皮肤和头发都像蝶翅上的磷粉一样闪闪发光。

 

这是她在霍格沃茨读书的最后一年,就像无数准毕业生一样,她偶尔会在大考和作业的间隙里觉得有点迷茫。她是女学生会主席,N.E.W.T s考试时她施展的咒语让每个考官都大吃一惊,刚刚和笔友尼可·勒梅联名发表了一篇炼金术论文,不出意外的话还将会是本届负责致辞的优秀毕业生代表。同学、教授、笔友,每个人都来问她毕业后的计划,只有她找不到人问。虽然所有教授和笔友都在劝她留校任教,或是先外出游学,但在内心深处她知道自己是有点想从政的。倒不是因为她不想留校任教,恰恰相反,阿不思有一种授予和教学的本能,她是如此迫切地想要将自己所知所感的一切传于整个世界。

横跨五六年级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几乎已经决定要留校任教了,只是一直没能确定自己该教授哪一科目。为此她翻遍了霍格沃茨图书馆的每一本藏书,甚至动用级长的特权去到了禁书区。在书中能找到世间所有问题的答案,这是校长在她的入学典礼上讲过的话。

她把书都读遍了,写读书笔记的羊皮纸逐渐塞满一整只特大号皮箱。合上最后一本书时,她终于明白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所魔法学校能提供她想教授的科目。

她想要教学,但不是为了把学生的考试成绩全部拉到O,甚至也不是为了让越来越多的未成年学会正确地使用咒语。她才十七岁,胸腔里年轻的器官日夜不休地渴望着,她想要如摩西分海,带领失去感官的羊群走过漫长黑夜。

可她无法从政,她的父亲生前曾是阿兹卡班的重刑犯,邓布利多的姓氏在几百年中逐渐流失,却又因蓄意杀人的罪恶重新显赫。丑闻传播的速度远远快过最迅捷的猫头鹰,甚至快过麻瓜辛苦发明的蒸汽车和子弹。

于是她做了所有青少年面对迷茫时都会做的事。她安静地思考,任由身体中汇聚起一团风暴。

这场小小的天灾隐藏在阿不思乖巧雅致的面容之后,生长着,等待着。

 

不过圣诞节不适合静坐思考,圣诞节需要宴会和甜点,还有很多礼物。阿不思把长发盘成蓬松发髻,留了几绺卷曲碎发垂在脸颊两侧。

舞会安排在晚宴之后。阿不思白天一直在赶论文没顾得上吃饭,此时不光裙子和头发闪闪发光,蓝眼睛也闪闪发着饥饿的荧光。在格兰芬多的长桌上入座时,她饿得简直能吃下一头鹰头马身有翼兽,眼里全是小酥饼和胡萝卜千层蛋糕。

所以她直到吃完三盘食物,喝下一大杯雪松气泡水之后才发现旁边坐着一个她没见过的格兰芬多学生。是个身材高挑的女巫,金发散漫地垂在肩上,白得像是从出生就没见过天光,长得艳丽又锋利,天生一把精致利器,百无聊赖正捧着个杯子小口小口挖薄荷冰激凌。阿不思没忍住分心多看了她两眼,连小酥饼都忘了吃。

可能是感受到了视线,她侧过脸来对阿不思笑了笑,凑近了点,来回打量阿不思磷光闪闪的皮肤和头发。挖冰激凌的手也没停,嘴里边吃眼里边看。

阿不思难免被看得有点难为情,又不能因为在餐桌上被人盯着看就扣自己学院的分。

“咒语真不错,是你发明的么?能教教我么?”

阿不思有过很多咒语小发明,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问她。所以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漂亮长裙,很认真地想了一秒才回答。

“等下舞会开始时一起跳舞吧,跳了我就教你。”

 

等到她们在一起厮混过整个圣诞假期之后,阿不思才发现盖勒忒根本不是霍格沃茨的学生。

平安夜时霍格沃茨会有很多学生离校回家过圣诞假,盖勒忒就混在来往的学生中进入了霍格沃茨。她本想直接去到图书馆速战速战,找到自己要的那本书就走,又觉得平安夜饿着肚子去偷书实在不值得,于是才循着晚宴的香味走进礼堂。

阿不思又想起平安夜跳了几支舞之后盖勒忒贴着她小声问能不能到她宿舍去,原来不是调情只是单纯在借住。

盖勒忒对此的反应是摆摆手,“怎么会?没有你坐在我旁边的话,我吃饱之后就会去你们图书馆了。”

她说的是实话,只是忽略了一个小细节。

平安夜在礼堂第一眼看到阿不思时,她陷入一阵恍惚,有点像冰激凌一口吃太多引起的头痛。在静止的一瞬,她看到海上下起暴雨,那只小小的红隐蜂鸟如离弦箭一般,自一艘在风浪中摇摆的游轮冲入雨幕。

而霍格沃茨大礼堂中烛火高悬,干燥而温暖。她手中的薄荷冰激凌施了魔法,在被吃掉之前都不会融化。

她吃了一勺冰激凌回神。这是盖勒忒做的第二个预言了,预言对格林德沃来说本该是一生只有一次的珍贵天赋,可她知道自己仍将继续预言下去。

后来她把这个小秘密告诉了阿不思,作为交换,后者给她看了自己正在偷偷写的国际保密法研究论文,中间还夹了几行龙血用途的私货。

 

厮混这个词可以有很多种解释,而她们践行的是其中最全面的那一种。她们终日结伴四处行走,伸手拂去落在对方发尾的雪花。夜里坐在炉火前长谈,谈到炉火燃尽就唇舌相贴,依偎取暖之余还要亵渎地讲几句无耻情话。

长夜中火把贴着火把,天灾亲吻天灾。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格兰芬多塔楼学生宿舍里,她们以情欲掩盖真理交锋。

圣诞假结束之后就是期末考了,所有学生都在紧张备考,教授们光是每天批改考生们狗屁不通的论文就耗尽心力,所以谁也没发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学生会主席在单人宿舍里藏了个外来未成年女巫。

 

“你这里有块胎记,我之前都没注意到。”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晚上,她们把炉火生得很旺,双双陷在床里,外衣胡乱扔下去,手口并用去描摹对方的轮廓。盖勒忒把人压在身下,用手指好奇地戳了戳左肋靠近胸乳处的一块指甲大小的红色。

“一直有的。你仔细看看,是一只很小的鸟。”阿不思懒洋洋地抚摸着她的金发,顺带抽出一绺揪着玩。

“真的......”她放下手,凑近了试探着舔了一口。阿不思吓了一跳,下意识按住她的肩膀。

盖勒忒支起身体抬头看着她,炉火映照下看起来是张天真无辜的假面,“真的是只小鸟,你会和它一起飞走么?”

阿不思在她身下眨着眼睛,去看她嘴唇上的水光。

“鸟要怎么告诉你它会不会飞走?”她拉着盖勒忒的领口,拽近了去咬她的鼻子。

有时候情人之间也应当留点私人空间,所以盖勒忒没有告诉她自己在离地面几千英尺之上的云中预言,阿不思也没有告诉她这块蜂鸟胎记的家族秘密。

 

霍格沃茨的寒假开始了,盖勒忒终于在禁书区找到了那本关于死亡圣器的书,不顾阿不思举着之前的读书笔记和自家族谱抗议,强行拉着阿不思又一起读了一遍。

到头来她们没能在书和读书笔记中找到线索,倒是在邓布利多的族谱里意外发现了一块很小的图案。图案四周描了个方方正正的画框,看起来像是幅精心装裱的油画。

因为那图案实在太小了,阿不思之前都没发现。她弯腰仔细研究了一分钟,直起腰来露出一个“你看,我们家族谱多了不起”的神气表情。

盖勒忒对此的回复是伸手按着她的脸,把她压回到椅子里去了。

 

为了找到更多的线索,盖勒忒必须要暂时回到奥地利去,而阿不思决定在这最后一个寒假留校做研究。分开前她们去猫头鹰塔楼选中了一只不起眼的灰扑扑毛球,配合着施了个独家加密咒,保证她们的通信不会被送错或是半路截获。

 

回到维也纳的第二个月,盖勒忒终于等到了两封邓布利多的信,可惜有一封不是来自她想要的那个邓布利多。送这封信的是只气派的雪枭,阿不思的叔父哈里斯·邓布利多不知从哪探听到她回了奥地利,想要和她做一笔预言生意。阿不思本人的信长一些,讲了些她对保密法改革的新看法,又讲到她去霍格莫德喝酒,只喝一小杯就天旋地转。信封里鼓鼓囊囊的,是她用无痕伸展咒塞进好些糖果。送信的灰毛球苦不堪言,把信一丢就瘫在桌子上不动了。

她盯着信封上邓布利多家纹的火漆封章看了会儿,含着糖块削尖羽毛笔写了两封回信。

给叔父的回信定下了预言交涉的时间地点,是五天后在维也纳。给侄女的回信写得很长,回复了她的观点,劝她出门时多吃糖少喝酒,另外告诉了她这件小事。

信封里她用无痕伸展咒塞进了一盒维也纳特供的酒心巧克力球。灰毛球吃饱喝足,哀怨地看了她一眼,飞了出去。

 

隔天她收到了阿不思的回信,不知道她施了什么咒语让猫头鹰一天之内飞过来的,到的时候灰毛球整只变大了三倍。信里和她打赌叔父把她当成了寻回家族失物的家养小精灵,另外用三大段的篇幅赞美了那盒酒心巧克力。这封的笔迹歪歪扭扭,看起来是醉酒后的一时冲动。

 

“我寄给你一整盒不是让你一次吃掉的。”炉火让盖勒忒的表情看不分明,隐约能品出一点幸灾乐祸和无奈的余韵。

“得了吧,盖尔。这么美味的巧克力球根本没人能忍住。”阿不思脸颊发红,整个人趴在壁炉前的地毯上打滚玩,滚了几圈之后才支起下巴,笑眯眯看着壁炉里的金发脑袋。

“是你让你叔叔来捉弄我的么?”

“才不是。我要跟你赌五份蜂蜜公爵最贵的蟑螂堆,他要来找你问老魔杖的下落了。我很小的时候他就来戈德里克山谷问过我父母。找到那幅有趣的画了吗?”

“还没拿到。你叔叔来找我的话,你想让我怎么说?”

这时,阿不思身体中的酒精含量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少一滴就会一直傻笑,多一滴就会眼泪汪汪地昏睡到天亮,大脑和心脏泡在酒精里,仿佛丢下魔杖走钢丝的特技杂耍。

于是她把问题抛了回去,“你想怎么说?”

盖勒忒的脑袋在炉火里晃悠了几下,“你知道欺骗的秘诀么?”

在大部分时候,阿不思是个诚实的好姑娘,于是她摇了摇头。

这下轮到盖勒忒笑了,“当骗子的秘诀,就是绝对不能说假话。”

 

三天之后在维也纳,盖勒忒卖出了一条货真价实的预言,拿到了一只塞满金加隆和珍贵红宝石的皮箱作为定金。

不久后,阿不思收到一封措辞恳切的家信,请她在毕业典礼结束后一定要回一趟戈德里克山谷。她的叔父,也是她唯一健在的亲人找到了她母亲的遗物,想要交还给她。

阿不思把这封家信和早些时候收到的盖勒忒的信放在一起看了一会儿,魔杖在家信上敲了一下,火舌从接触点向外延伸,很快就把家信连带信封火漆都烧了个干净。

想起哈里斯毕竟是她仅存的唯一一个亲人,阿不思不免有些伤感。她还真有点好奇哈里斯会怎么对待这个唯一的侄女,母亲的遗物究竟只是幌子还是真实存在?按照盖勒忒的理论,哈里斯是否能称得上真正骗术家取决于此。更何况她们的确需要那幅画,让医生主动带来总比闯进他家里四处乱翻的好,阿不思不喜欢到别人家里乱翻。

她一边给自己的毕业典礼礼服施磷粉咒,一边下定了决心要做个乖巧侄女,在夏天开始前回到戈德里克山谷去。

出发前她让灰毛球带走了一个小包裹,里面装了她的魔杖,以及足够一个正在长身体的青少年从德国一路吃到戈德里克山谷的零食和糖果。

 

世纪之交,麻瓜文艺复兴的尾气缠在欧洲大陆上发酵了三百多年,终于连中产阶级的巫师都成功领会了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的不二法则。从某种角度来看,麻瓜的文明要比巫师们更加早熟,麻瓜贫民窟里苦难的呻吟断断续续飘过一千年,巫师们才刚恍然大悟,原来只懂咒语是不够的,拥有一些附庸风雅,能打发时间,又能让他们在富足的平静里找点刺激的爱好才是上流阶级的象征。

身处德国的格里戈维奇医生是这群突然觉醒的巫师之一。他是位知名医生,业余时间还可以是位有品位的收藏家。收藏这个爱好看起来有点平淡,但医生作为上流阶级,藏品当然也不同凡响。他收藏与死亡圣器相关的一切。

医生的天职是救死扶伤,有谁比他更契合这个打败死神的故事呢?

所以他才以重金托人找到了那张老魔杖的藏宝图,所以当格林德沃家的孤女登门拜访,给出以预言帮他拿到老魔杖的提议时,他并没有拒绝。

盖勒忒甚至帮他联系到了邓布利多家族仅存的男巫。家族里唯一的女儿身患疯癫症,正需要一位擅长大脑封闭术的医生,多么难得的机会。

盖勒忒作为医生助手同行。因为戈德里克山谷不设门钥匙,他们必须在进入英国境内后转骑飞天扫帚前往邓布利多的宅院。

不过盖勒忒也做了充分的旅行准备。她随便买了把新扫帚,袖子里藏根魔杖,外套口袋塞满了花花绿绿的零食和糖果。

 

欺骗和引诱是两门复杂的学问,多少人浸淫一生只堪堪学到毛皮。但盖勒忒于此是不世出的天才,在人间逗留不多时就掌握了其中精髓。

她知道真正的骗术家从不说谎。所以当哈里斯向她提出交易时,她是个童叟无欺的商人,只需要谈妥价码,钱货两讫。甚至在对方提出全盘计划时还能帮忙看几眼魔药配方,保证那位完美受害人疯得恰到好处。

当格里戈维奇问她为什么会找到自己时,她是个无依无靠又被学校开除了的孤女,需要财产傍身,只能依靠家族天赋寻找买主。每一个有点见识的巫师都会知道老魔杖和邓布利多家族的渊源,而她又刚好认识一个正在为侄女求医的邓布利多。

而当医生需要查看她的笔记时,她又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医生助手,详细地记录下一位疯癫症病人每日该有的神游、自言自语、奇怪的阅读习惯和午夜的尖叫。

她只省略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细节。因为自己太讨厌写报告,这本笔记实际上是由疯癫症本人代劳完成。

 

“自言自语,魂不守舍,每天午夜都会尖叫着惊醒......还有么?看上去还蛮有趣的。”

阿不思洋洋洒洒写完了一页纸还意犹未尽,咬着羽毛笔回头看盖勒忒。

“还有一直在倒着读书,这也挺像疯子会干的事。”盖勒忒站在她身后,正用魔法帮她编头发。左半边用魔杖,右半边空着手划动,刚好能练习无杖魔法。

“别这么恶毒,盖尔。倒过来看不也挺有意思的么?何况我发现这对学习无杖魔法真的很有帮助。你确定不想试试么?我今天就能把这本读完了。”

盖勒忒编好了辫子,在发尾绑了条方巾,连着打了三次结都不满意,终于在第四次功德圆满。她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挥动魔杖指挥羽毛笔添了倒置读书的记录。

实话实说,阿不思的魔杖用起来意外的顺手,她都有点不想还了。

 

“今晚你去拿画?”阿不思把笔记合上随手推在一边,一转身坐在书桌上,发辫顺势绕回身前,绑头发的方巾是一条浓郁的海水蓝。她看了几眼,满意地挥动手指,盖勒忒的及肩金发无风自动,在她脑后编成简单蓬松的一团,一根发绳飘过来绑了几圈。

“我们还有必要待在这儿么?”夏天已然过去了一半,阿不思几乎可以确定这里并没有母亲的遗物留存了。

书桌前的硬木椅不知道被谁挪到一边,盖勒忒伸手环住她的腰,身体挤进她双腿之间,顺着她的问题思索片刻,颇有点宴会才开到一半的意犹未尽。“你叔叔会追过来的。而且你不好奇他最后究竟会怎么对待你吗?既然你是他仅存的亲人了。”

“你知道他根本找不到我们,明明是你想等着看我的笑话。”

她们的无杖魔法都还没到火候,彼此的头发还有点张牙舞爪,自有生命一样隔空对峙。阿不思有点后悔在第一天把盖勒忒的泡泡糖变成柠檬雪宝味了,耳屎味显然会是更好的选择。

可惜机会一旦错过就不再有。盖勒忒对她一向不加矫饰,连善意的谎言都懒得编。“是啊,这不好么?”

阿不思不知什么时候掉了根睫毛,细小一截红色挂在眼睛下方。盖勒忒捧住她的脸,就像捧住林中一汪泉水。

欺骗和引诱。欺骗的精髓是不说妄语,而引诱的精髓是赋予真心。

“你重新变回孤女,我也重新变回孤女。不再是世间任何人的孩子。我们是阴谋和执念的遗孤,力量与野心的女儿。”

大概疯癫症也会传染,她们无意中解开了医学的谜团。

 

当晚回来时,盖勒忒自然没有把画带回来。今夜无云,星星也都藏匿痕迹,只余月色透过连片的落地窗照拂在痴缠一处的女儿们身上,避无可避。

方巾与睡衣丢在一处,身体的每一寸都要相贴。指尖缠绕指尖,鼻梁摩擦鼻梁,寸寸皮肉倾轧着彼此角力,几个翻身间你方唱罢我登场,连无意识的发丝也要互相结连理。

骗子也会爱么?还是爱本身就意味着假象和幻想?

爱本就是太过沉重的词语,她们还太年轻,还没来得及接收预警就先行沉溺。

传说中与梅林同时代的两位巫师结伴同行,立志完成一场伟大冒险,他们划破掌心立下血盟,永不背叛。

少年人缺乏等待的耐心,情热还没冷却就急于立下誓言。

她们共用一把魔杖,手掌切开两条细长伤口,十指相交,面对面血液相融。左右手天生契合,仿佛原本就该长在一人身上。

为了更伟大的利益,她们将永不背叛彼此,直至最后一刻,这誓言牢不可破。

 

“你的手怎么了?”第二天开始治疗前,格里戈维奇医生看到病人左手缠着绷带。

阿不思像是没听见,自顾自开始读另一本书。做疯子的好处简直数不胜数,不必撒谎就能伪装。

盖勒忒没理由这样对她,就算有意虐待也不必挑在这么显眼的位置,难道病人出现了自残的新症状?医生暗自决定今天要仔细查看助手的观察笔记。

治疗的方式就和之前一样,医生让她准备好就进入了她的大脑。

阿不思时常觉得疑惑,按道理说疯子的思维才该是天马行空,脑子里塞满不切实际的妄想。怎么医生从不怀疑他所见的都是陷阱,自己所记录的都是她精心编写的思维屏障?

到底是医生太天真还是自己疯得太典型,这一点她始终没能想通。

在自己身上付出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却还是一无所获,阿不思简直有点怜悯他了,也有点厌倦这样一成不变的把戏。

于是按她之前相想好的故事,这天医生经过一番辛苦查找辨别,终于在她的记忆中找到了那棵接骨木的身影。

 

盖勒忒回来时手里拿着个仔细封过口的水晶瓶,阿不思隔着蜜蜡封口闻见一点怪异的甜味,好像葡萄加了糖,刚刚发酵到一半。

“总不会是我叔叔怕我晚上饿,拿来给我加餐吧?”

“这次轮到我跟你打赌了,要来猜猜成分么?你叔叔可还记得你们家那个凤凰的传闻。”

“凤凰只会在邓布利多最危难的时候出现,他对我施个钻心咒试试不就行了?”

说话间阿不思已经找来一只小号的黄铜坩埚放在桌上,盖勒忒撕开封口,小心地将药水倒入锅中。

怪异的甜味更浓了,她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倒是阿不思蛮喜欢这股甜味,笑眯眯弯腰凑近了仔细研究。魔药是无色的,在坩埚中浓稠地流动。

阿不思拿起魔杖敲了敲锅沿,又找来一只搅拌棒顺时针搅拌几圈。魔药一瞬变成银白,转眼又恢复成无色。

“隐形兽的神经,还有龙眼的薄膜。”盖勒忒猜出其中两种。

阿不思又逆时针搅拌了几圈,魔药沸腾起来,煮出细小的气泡,气泡碎裂时传出声音极小的尖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独角兽的角磨成粉,又加了恶婆鸟的喉间血......这你喝下去可就真的要做噩梦了,倒是能省下一些半夜干嚎的力气。”

阿不思笑不出来了,她没想到会等来这样一瓶药。她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叔父每年夏天都会到戈德里克山谷看望兄嫂,会给她带很好吃的点心,有力的双手抱住她往空中一抛复又接住,让她骑在脖子上去摘树上的野果。

现在想来,幼时记忆的很多细节都模糊不清,只有扶住她身体的那双手,隐约还能想起一些温热。

阿不思想起盖勒忒说的那句阴谋和执念的遗孤,力量与野心的女儿,忽然难过起来。

她不明白这股悲伤从何而来,手指一松,丢开了搅拌棒坐回硬木椅上。

盖勒忒从身后扶住她的肩膀,脸贴着脸靠在她身上。“我倒是有个好主意。为什么要让人做噩梦?我们为什么不能把药重新熬一次,送你叔叔一个美梦做礼物?”

烛火映得她的金发熠熠生光,仿佛毒蛇吐信时晶莹的鳞片。

 

哈里斯还是坐在窗前的扶手椅里喝红茶,他的手很稳,杯中水面几乎没有晃动。

“混在睡前的甜牛奶里让她喝下去了,医生睡得很熟,再等下就可以出发。”盖勒忒走到他旁边,随手抛给他一只空水晶瓶。

“只要能拿到老魔杖,我会遵守承诺的。”

“我知道。”盖勒忒走到房间另一侧的矮桌边,背对着医生倒了两杯火焰威士忌。

“提前庆祝一下吧,恭喜你了。”她走回来把其中一杯递给哈里斯,另一只手凑过来,两只盛了深棕色液体的水晶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一声。

“恭喜你美梦成真。”

 

“我一直没明白,既然你给格里戈维奇看的那部分记忆是凭空捏造的,这棵接骨木在现实中并不存在,那这幅画提供的线索究竟在哪里?”

格里戈维奇医生带来的画摆在哈里斯卧室的墙边,画前并肩站着两个年轻女巫。说话的这个生了一头浓密金发垂在肩上,雪色金锁边长袍外面又罩了件长斗篷。另外一个穿墨绿色丝绸长袍,斗篷搭在手肘处,红发在脑后结成一条发辫。两人都是出门旅行的打扮。

“这幅画不是线索。不是你说的吗?当骗子的秘诀,就是绝对不能说假话。”

她的声音冷冰冰的,出于意料的不近人情。盖勒忒转头去看她,只见她面无表情地举起一只手,掌心向上抬高食指。一双蓝眼睛灰蒙蒙大雾弥漫。

她看起来简直不像盖勒忒过去几个月熟识的那个阿不思·邓布利多了。

在她食指的指尖落着一只很小的红色蜂鸟,正瑟缩着震动翅膀,发出尖锐的鸣叫声。

阿不思将食指凑近唇边,像是亲吻,又像是只吹了一口气。蜂鸟嗡鸣着挣动起来,直直飞入面前的油画中。

它轻巧降落在接骨木的一根树枝上,只听见微弱的咔嚓声,那根树枝便从树上脱落下来,就好像有一只隐形的手帮助蜂鸟把它折下。

几乎就在同时,阿不思的手中捏住了一根细长的,枯枝一样的魔杖。

再去看那幅画,哪有什么红色蜂鸟,只剩枯枝上大团无暇的白花,月光下沉甸甸坠着。

蓝眼睛云开雾散,带着明亮笑意。“看来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天赋和秘密。”

她们已准备好要出门远行。临行前千万放轻脚步,夜深了,宅邸里另外两个人已沉入深不见底的梦乡。

夏天就快要结束了,一场美梦多么难得。

 

在还能被称为夏天的最后一夜,海上驶来一艘游轮。某个没有人注意到的房间里,两具少女的胴体交叠在一起。

“我一直以为你们家族的人只能预言一次的。”阿不思躺在盖勒忒身上,火一样的红发在床上铺开。

“是只有一次。能够改变世界的预言,一生只能做出一次。”盖勒忒身上压了个沉甸甸热乎乎的肉体,顺手揉捏她胸腹侧边的软肉。

她想起那天在云中,她迎着太阳张开上臂,在炽烈的金光中看到爱人举起一根枯枝般的魔杖。

云的雾气凝成一滴水,自她穿行而过时挂在眼角,眨一眨眼就顺着脸颊流下来。

那之后她试过很多次,却再也没能在预言中见到阿不思。

她无法参透阿不思的未来,正如医者不能自医,预言者无法看到自己的命运。

手指触到左侧的肋骨,“你的胎记不见了。”

阿不思笑着和她接吻。“一只小鸟,就像你说的,它飞走了。”

 

爱欲翻滚之间,盖勒忒的眼睛再次穿过云层。如她和阿不思初见那天,她吃多了薄荷冰激凌,看到海上下起暴雨,那只小小的红隐蜂鸟在凛冽的海风中如离弦箭一般,头也不回地冲入这凶猛的雨夜。

鲜红而渺小,安静而锋利。不要飞近太阳,阳光会烧穿你的翅膀;不要坠入海洋,海水会沤烂你的心脏。

这只飞鸟生自爱人的肋骨之间,它将消失在这个永恒的海上雨夜,再也不会出现。


她想她们将要进行一场伟大的冒险。


end.


写这篇时卡文如难产,怀胎十年零八个月。好在生下来是个很喜欢的孩子。 

希望耐心看到这里的读者写评论给我,球球,蟹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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