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哲良待几时良

不怎么来,去写别的了。

心镜

别名,知名不具的邓某与一面无辜镜子的爱恨情仇。

 

01

“Erised stra ehru oyt ube cafru oyt on wohsi.”

少年嗓音念出无解的咒文。

阿不思觉得有点困惑。他会说很多种语言,也看得懂很多种文字,可这行咒文实在是不知所云。

咒文刻在一面镜子华丽框架的顶端,阿不思站在镜子前面眨着眼睛。

镜子里的人是他,发色火红,骨架单薄,蓝眼睛亮晶晶的。

镜子里的人又不是他,那个人似乎站在世上最高峰的山顶,被人簇拥着,看着他绽开张扬的笑,举起魔杖,眉梢眼角俱是志得意满。

可是他知道那个人是谁,他知道那个人做了什么,他知道那个人在想什么。

所以他也知道了这面镜子的秘密。

“I show not your face but your heart’s desire.”

那个人就是他的渴望。

 

02

戈德里克山谷的人都认识阿不思·邓布利多,他既年轻又不幸。

父亲是杀人的囚犯,母亲在谜团中丧生,他的家庭充满了秘密,一个完美的谈资。

阿不思不在乎别人的议论,他的困扰远超过舆论带来的伤害。

明明是他的妹妹阿丽安娜被藏在家里,阿不思却觉得是自己身处牢狱。

秘密,亲情,骨肉。人间琐事化作铁窗,凡俗的肉体无法容纳他的灵魂。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常在琐碎的间隙静坐思考。

思考巫师和麻瓜,思考制度与道德,强权与枷锁。

风暴在他的头脑中成型、扩张,最后席卷一切。

狂暴的思想在他体内撕扯着,叫嚣着,渴望一个宣泄的出口。

站立在风暴的中心,阿不思无人诉说。

于是他就突然被无力感捕获,重返人间。

 

03

不应该是这样的。星辰会捧月,江河会入海,就连最平庸的野花也是成团绽放。

人的灵魂不应该孤立无援地面对俗世。他的灵魂不应该是这样。

在某一个地方,某一个时刻,与他灵魂契合的另一个人一定存在。

阿不思坚信这一点,一如相信清风,相信细雨,坚信自己会有所作为。

可是隐形的囚禁是如此漫长,阿不思的未来隐藏在一片浓雾里,等待似乎永远都不会有尽头。

他就像麻瓜童话里被塞在瓶中的魔鬼,在等待中酝酿怨恨和幻想。

 

04

他就是在这时遇到了盖勒特·格林德沃。后者那时本应心灰意冷,却仍试图唤醒新的狂热希望。

逃离孤独是人类的本能,年龄相仿的两个少年很快搭上了话。

有什么在一片虚无的宇宙中爆炸开来。璀璨的银河由此而生。

两团风暴互相拥抱,每一个缺损的边缘都完美契合。

所有看似荒诞的想法都寄托在话语和亲吻里,慢慢成为实现理想的阶梯。

浓雾被狂风吹散,阿不思知道时机到了,于是他再次跑到了厄里斯魔镜前。

四下无人,他几乎要在镜子前大笑出声。

来吧,来证实我的渴望。

果然,镜子里是两个人,并肩站着,立于世界之巅。

不仅仅是这样,阿不思在心里呼喊,这会是确实存在的未来。

阿不思欣喜若狂。

 

05

时光飞逝,阿不思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错了,有什么东西在无人问津时已然变质。

可他转念一想,厄里斯魔镜不会欺骗他。厄里斯魔镜会告诉他他内心深处最强烈、最迫切的渴望。

所以他依旧渴望与爱人共同问鼎权力,他们的魔杖会在整个世界掀起革命的狂澜。

阿不思不断告诉自己,厄里斯魔镜不会骗他,他别无所求。

出自他自己不愿细想的原因,他没有再去找过那面镜子。

 

06

阿不思踉踉跄跄,一瘸一拐地走到厄里斯魔镜前。他的衣服上都是泥污和裂口,皮肤上遍布细小的擦伤,鼻梁从中间断开,可笑地歪斜着。

他不吃不喝不睡,只是坐在厄里斯魔镜前,任由血丝围住蓝眼睛,任由细软的胡须爬上面颊。

阿丽安娜站在镜子里看着他,笑意盈盈,栩栩如生。

阿不思盯着妹妹的脸,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却只摸到冰冷的镜面。

镜花垂露,水月扼霜,时间却不会回流。

他突然痛恨起这面镜子。

他摇晃着站起来,魔杖已不知所踪,所以他只能拼尽全力,向这面蛊惑人心的魔镜挥出拳头。

一声钝响,阿不思摔倒在坚硬的地面上,额头上平添几道伤口。

厄里斯魔镜完好如初,阿丽安娜近在咫尺,就在镜面之后。

新添的坟茔干净整洁,阿丽安娜远走异乡,去到只有亡魂的彼岸。

 

阿不思的牢狱被打碎,一片惨烈狼藉中他获得了渴望已久的自由。

茧壳被撕裂,化蝶失败的畸形昆虫带着黏液爬出来。

有人在悔恨与痛苦的汪洋中溺水,放弃呼吸,一心下沉。

他明白,他这一生,再也没有可能张开翅膀了。

 

他知道阿丽安娜究竟死于谁手,就像他知道格林德沃会移形换影逃走一样,在他的心里这从来不是谜题。

这是他的欲望带来的原罪。

厄里斯魔镜是公正的法官,也是无情的铁证。

从此以后,他一切欲求的显现都会伴随着胞妹的鲜血,这些鲜血会尖叫着控诉他的原罪,永不凝结。

 

07

不知是第多少次了,阿不思从睡梦中惊醒,睡袍已经被冷汗浸透。他毫不意外,下床换了件长袍。夜夜如此,他早已习惯。

他在白天刚刚听到格林德沃越狱的消息。阿不思知道巫师世界的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站出来,可是他无法对抗格林德沃,不只是因为血盟。

他的意识忽然远离,肉身却在本能的驱使下走到某个房间。

这里空无一物,除了一面魔镜。

 

魔镜用轻柔的甜言蜜语,诱哄他掀起帷幔。

格林德沃的影像在他的心里燃起大火,夜深人静之时,他突然陷入没顶的情欲。

却有谁的细弱骨骸向他伸出手,轻而易举地挽留住所有痛苦。

明月皎洁,厄里斯魔镜沉默以对。

喘息声被空荡的房间放大。

夏夜的甜蜜,野心的复苏,少女失去焦点的瞳孔。

包含他在内的天地万物怎么会如此冷漠?

他心底的某一部分逐渐陷入疯狂。

同时,他心底的另一部分感到一种异样的、类似天主教徒鞭笞自己之后会得到的满足。

这种满足感过于尖锐,远胜一切威力强大的咒语,能够做到任何咒语都做不到的事----能够瞬间刺穿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心房。

他挥起魔杖,帷幔盖住高大的镜子,神情看不出悲喜。

夜太长了,足够让梦魇去而复返,循环往复。

 

08

是时候了,没有人能永远逃避。

阿不思站在屋顶,被灰蒙蒙的浓雾笼罩。

间隔了45年,他终于又见到了格林德沃。

格林德沃早已不再是会在亲吻的间隙对自己说下流情话的少年,他面部的棱角变得冷硬,眼角生出了皱纹。

“你变老了,阿尔。”他有些嫌弃地说,语气轻松平常。

仿佛他们不是即将决斗的死敌,而仅仅是阔别多年的挚友。

就像很多年前确信与他无比契合的灵魂一定存在那样,阿不思明白自己绝不会输。

他举起魔杖。

 

09

阿不思站在厄里斯魔镜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花白的头发,软乎乎的胡须,绣满花纹的袍子。镜子里的人随着他的动作抱起胳膊,又随着他的动作挑起嘴角。

它似乎失去了魔力,变成了一面普通的镜子。

镜子里的人忽然大笑起来,笑弯了腰,一直笑到蓝眼睛里涌出泪水来。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10

“你照魔镜的时候,看见了什么?”

阿不思愣住了。一百多年了,第一次有人这样问他。他认真打量着这个矮小的男生。他刚上一年级,黑头发乱糟糟的,额头上有一道闪电形状的疤痕。

他无辜、善良、偶尔也会恶作剧,就和大多数同龄的孩子一样。

可他不知道他会在阿不思的指引下,走上一条危险而艰难的道路,他对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

一切都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阿不思心里突然泛起一阵带着酸涩的慈爱。

可一如之前的九十几年,他无人诉说。

 

“我……我看见自己拿着一双厚厚的羊毛袜。”

阿不思没有说谎。瘦高的白胡子老头,歪鼻梁上架一副半月型眼镜,手里拿着一双羊毛袜,这幅滑稽的景象经常让他觉得心情愉快。

 

昏暗的光线模糊了哈利的视线,他隐隐约约地看到邓布利多脸上带着笑容。

在他眼中,那是一贯的,标准的邓布利多教授式笑容,和蔼,睿智,还带着些与年龄不符的狡黠。


唯有沉重的黑暗与厄里斯魔镜看见,须发皆白的老人对着满室微尘,小心翼翼地露出羞涩的微笑。

那不是哈利·波特所熟悉的,当代最伟大的巫师、霍格沃茨最伟大的校长会有的表情。

一个世纪漫长时光的埋葬让新坟变成旧坟,焦土生出乱草。

在浓密的白发和柔软的胡须后面,在层叠的皱纹与断裂的鼻梁之下,那是一个温柔、纯真的少年,在夏夜弯月的银辉下见到美丽爱人的欢喜。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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